陰公豬陰魂不散（之四）

情義，對業餘劇團尤其重要。畢竟日常生活的生產關係由資本決定，而當一件工作沒甚收入，卻要付出大量時間，究竟誰可以決定誰和誰在甚麼時限完成什麼工作而 唔甩拖呢？某程度上，這就是監製的工作。這裏不是公司，唯有情義和信賴，讓團隊可以運作下去。或許厭惡性工作主要由幾個人承擔，但可幸有骨戲這個熱血網 絡，往往患難見真情，就算風平浪靜時也充滿尊重和互撐，非常難得。這種超級連帶，最初可能基於大學或中學同窗之情，後來加入了五湖四海的朋友，強度有增無 減；因為留下的隊友，都對舞台演出有共通的信念。

朋友說：「你哋中大幫圍內都銷到千幾二千飛啦！」你傻的嗎？首先我們稱不上是中大幫。再者，如果這麼容易得到鐵票，我一早去選議員，白逗糧，齋搞戲。人總 是把別人的成果想得簡單。你知道嗎？資源不缺的院慶話劇都試過超多吉位，沒有老馮的！實情是，有骨戲每一個觀眾都是整個團隊努力地逐個儲回來的。七年來最 大的領悟是，作為監製或老闆的，不要自我感覺良好，企圖成為Superman或者Ip Man。以為自己是超人，甚麼都識？甚麼都跟？只有死路一條。以為自己是葉問，一個打十個？Sorry，後生的時候間中可以，但就算完成件事，製作的規模和視野都會非常局限；若不重視團隊，只會變成陰公豬。

近年眼見歌手硬要自己作曲兼監製，演員又兼編導兼填詞兼監製，總覺得不妥。當然明白資源緊絀及其他因素，但是不能忽視每個崗位都有其獨一無二的角色啊！很感恩，有骨戲可以凝聚到不同專長的無名英雄，讓小弟漸漸能夠在前期製作參與創作，直到圍讀之後就專注監製工作，掌握資源有效運用，帶動團隊勇往直前。有了 目前的基礎，我們才敢想像將來。全新嘗試的合家歡兒童劇和「舞台小種籽」培訓班絕早開工，首先做好聖誕檔期的《勇闖彩虹山》，向著3,000觀眾量挑戰。 展望2017，初步計劃配合第二期培訓班，在8月暑假檔期上演第二齣兒童劇，並於12月傾力公演《愛喪事家庭》音樂劇場版，期待已久！完成六場《陰公豬》，只休息了兩天，便開始睇劇本，蘊釀2018年的演出劇目。

到時40歲，希望未斷戲。

陰公豬陰魂不散（之三）

大學一年級下學期開始，我經常在新亞劇社房流連，房內收藏前人創作的劇本，還有錢穆圖書館內的相關書籍（其實不多），我大概都拜讀過。某個周末早上，有條茂利走來問，現在新亞劇社誰是搞手。「我本人！」我一針見血地答。這條茂利，就是引領我走上戲劇不歸路的師兄歐思朗。當日他只是回校打球，我不用上課，又沒有住宿舍，我們在超低機會率之下相識。細節曾經寫過，不贅。總之這位仁兄多年來無論身在何方，只要我有公演（包括比賽），都會到場支持，早年甚至觀看串排，在創作和導演上給我很多意見和鼓勵。後來，他又讓我加入糊塗戲班和大龍鳳劇社，參與超多製作，如狼似虎地從實踐中學習。多得他！

直到我30歲後驀然回首，才驚覺自己跟比我大7-12年的人溝通和合作得最好，發揮得最揮灑自如。感恩的是，經常給我遇到，哈哈！2003年經歷沙士，觀眾要戴口罩入場的《喇叭皇宮》，編劇是李思琦，實情是李展鑾＋歐思朗＋伍嘉琦三人以傳真機接力合編，而歐師兄飾演探長一角，是一次很有趣的合作。可是，近年歐氏伉儷長期在神州生活，一直沒有機會再合作。

直到去年茶聚，二人表示有意參演有骨戲，恰巧遇上《陰公豬》的演出計劃，可謂最佳時機。《陰公豬》由四齣短劇組成，每齣約20分鐘，排演時間不太長，又可以分組排練；我想，讓二人飾演《齋噏治療》的夫婦，兼演食物鏈的高層，應該可行。於是，我電視台PA上身，開始構思演員、角色、分組的處理，而歐氏伉儷則積極度期，安排間歇性飛回港排戲。這個聽起來多數中伏的大計，在導演和團隊的支持和包容下得以實現。能夠看到他們的演出，是觀眾之福（雖然個假髮好難頂）。

話說回來，大師兄和大師姐第一趟回來觀看小弟的編導作品，就是我大一那年首次擔任編導的《三人行 • 一夜後》，劇本相當粗疏，但老鬼對我們不離不棄。而該劇兩名演員都有參演《陰公豬》，包括是飾演Laura的波波，以及在《輪住嚟炒》飾演Gordon的地鼠，今次演出都有發揮空間。感謝兩位跟何力高師兄合唱主題曲。還記得最初成立有骨戲，籌備首個演出時大家開始歸位，之後斷斷續續都有合作，有情有義。這——是有骨戲的核心價值。（待續）

陰公豬陰魂不散（之二）

15 年前的《禽畜集團》同樣環繞辦公室眾生相，亦是小弟和太太（當時女友）唯一一次同台演出。當時我們剛畢業，負責飾演食物鏈最底層的員工，類似《陰公豬》劇中的百變Mark, Laura和Chris；有幾段笑位是導演讓我們自度的，我更有機會參與主題曲填詞，大滿足。由於話事人勇武，加上糊塗奇蹟book到文化中心連續兩周檔期（難過中 3T），所以計劃開12場。這個製作規模，基本上超乎業餘劇團的人力資源，畢竟大家請盡幾日假做技術綵排，之後的晚場演出都要返足全日工，五點半偷走去劇場化妝準備。那次我身兼演員、助理監製、音響助理和劇團打雜，又撞正碩士兼讀課程開學，身心俱疲，真陰公豬！後來在導演建議下，改為做10場，佈景捱到第9場時，有些機關要用死力打開，非常難忘。

至於難忘之最，肯定是我們在文化中心劇場內經歷911事件。還記得在中場休息時，有演員收到關於恐襲的訊息，甚至有傳銀行櫃員機將會擠提，完騷後我冇執輸提取成副身家萬零蚊。這次事件令我感受到劇場與現實世界的互聯，在恐襲之後的演出，觀眾的笑位大減一半，劇場內氣氛怪怪的。當時我曾想過，假如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，生命受到威脅，便沒有機會再搞戲了。23歲，就是如此單純。話說回來，《禽畜集團》是一齣full-length原創劇，情節、角色和對白都極盡本地化，觀眾感覺很近。相比《陰公豬》是「四合一」翻譯劇，篇幅所限，角色沒可能深刻，反而演出的命題、表現形式和思考空間更為重要。這就是劇場的奇妙之處，每次演出都各有特式，都是充滿剌激的探險旅程。

另一件小事，很想紀錄下來，事件代號：報應。話說當年做《禽畜集團》，我們向附近的家家樂快餐店訂了 35 個飯盒，差不多到放飯時間還未送到，於是打電話狂催狂炳，還重申一次訂了什麼。結果半小時後，送來 70 份餐。我們無良地只願接收 35盒，堅持是對方搞錯。那位外賣伯伯，陰公豬囉！15 年後，又是家家樂，又是訂了 35 個飯盒，差不多到放飯時間還未送到。小弟親自致電追問，怎料對方一口咬定沒有收過我電話。看著手機上證據確鑿的通話紀錄，除了粗口，突然想起劇中的對白：「天理循環，因果報應，我唔想畀呢啲嘢纏住。」OK！家家樂，我們緣盡至此。順道分享，一個戲劇製作，包含很多訂飯、派傳單、物流、申請電檢等瑣碎事。喜愛劇場熱情澎湃，創意無限？請你也要喜愛這些芝麻綠豆部份，否則這份愛很快便走到盡頭。至於我，能夠堅持到今天，不得不多謝《禽畜集團》編導，《陰公豬》演員——歐思朗師兄。（待續）

陰公豬陰魂不散（之一）

如果將有骨戲看成一間公司，我們已找到理想的製作方向、演出規模、工作團隊、宣傳渠道和基本受眾。七年來的探索旅程，去蕪存菁，真的很感恩！然而，我們從來沒有當有骨戲是公司，不需要一味交數和擴大，成員都不需成為陰公豬。我心目中的有骨戲是一個有機生命體，大家有緣相聚；將來的路怎樣走，天曉得！

在七周年公演這齣《陰公豬》，早在一年前開始計劃，直到入台那個星期，時間過得超快，再次感受到魔幻般的快感。團隊為了演出成功一起衝刺，每位手足在不同時空默默付出，毫不計較，互相補位，都是美好的時光。要數製作過程中最難忘的一幕，卻是幾個月前，我和導演Ken及聯合翻譯可為，在屋苑會所攤開四份劇本，即場討論和決定如何「剪接」成四合一。這個創作過程很暢快，由開始到完成，足足四小時，工作投入到連一次廁所都沒去過！後來，我們以當天早上的「剪接」版本來排演，與觀眾一同經歷這個劇場新體驗。

另一單難忘事件，是演出前三個星期，突然發現資料輸入出錯，令我們星期日下午場欠40張飛。當時票房已達九成半，票務小組在幾個小時內，瘋狂地買飛、改飛、聯絡受助單位；甚至叫親友不要來，藉以讓出戲飛，結果這個危機在大半日內得以解決，大家都抹一把汗。如果事件發生在劇中的公司，這幾個小時就未必用來解決問題，而是在查找誰人犯錯，為何犯錯，總之要某人成為陰公豬吧！

今回我們以「打工仔血淚」做主題，挑選高安細佬四齣短劇，過程都相當過癮。本來 “Offices” 劇本集的三個劇本是一個triple bill演出，但是其中 “Homeland Security” 一劇與其電影作品《CIA光碟離奇失竊案》有點相似，其美國文化背景頗難令香港觀眾消化。於是，我們再細閱另外兩本沒有關連的劇本集 “Almost an Evening” 和 “Relatively Speaking”，書中輯錄了高安和活地阿倫等猛人的舞台短打劇作；最後嚴選並組成打工仔煎、炒、煮、炸四步曲，可算是神來之筆。感謝導演帶領大家用心演繹，讓這四道菜色同時上碟，給觀眾一併品嚐。

想起來，2001年我參與過另一齣關於辦公室森林法則的喜劇——糊塗戲班《禽畜集團》，有幾件小事與《陰公豬》相映成趣……（待續）

暑假大作戰

原文刊於《新世紀月刊》2016年7月號「人間定格」專欄